海门,滨江临海,千年沧桑,百里沃野,江风海韵,文风绵绵。诗词是海门文化艺术的重要门类,组成了海门历史文化的灿烂篇章,不少诗词成为不朽之作,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至今仍为人们所吟诵,并为当今海门的社会发展发挥着作用,成为海门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。为此,我们将其整理成卷,旨在总结前人,启迪今人,传之后人。
(一)
海门自后周显德五年(958)建县,但仅隔两年,后周政权即被北宋替代。因此,海门的文化发展史应当始于宋代。
宋代以前是海门历史的孕育期,宋元时期则是海门历史的早期阶段。这一时期,海门从长江口的沙洲发展为陆地,宋代中叶,东布洲与大陆相连,海门的经济文化也开始发展。然而,由于年代久远,以及此后的江坍迁县,宋元时期的文化史料绝大多数散失,留存至今的仅为凤毛麟角,因而,对这一时期的诗词状况无从得悉。宋代,曾任海门知县的王安石有相关诗词流传至今,《白狼观海》就是其描述海门风光的代表作。南宋末年,时任丞相的文天祥出使元营被扣,于镇江脱险东至通州,后于通州卖鱼湾出海南渡,途经海门,留下诗词多篇。他们吟咏海门的诗作,波澜壮阔,气吞江海,为海门历史画上了厚重的一笔。元代,海门本土诗人的作品未见著录,仅存曾在海门为官的沈梦麟、司马湮、朱冠等人的少量诗词,从中略可窥见当时海门的人文状况。
海门的明代,是一个特殊的时期。一方面,经过宋元时期的发展,人口增多,盐业农桑兴旺,文化兴盛,人才辈出;另一方面,由于江侵海迫,风涛肆虐,土地大片沦没,人民居无定所,县治也一迁再迁。然而就在这窘迫的环境下,文化却空前繁荣,人文之盛,达到海门历史文化史上的第一个高峰。据现有资料不完全统计,有著作传世的明代诗人有50多人,诗集30多部,尤其是以崔桐为代表的一批文人群体的崛起,在海门文化史上留下辉煌的一页。崔桐,字来凤,明正德十二年(1517)探花,授翰林院编修,屡经官场沉浮,官至礼部右侍郎,有《东洲集》三十卷、《艺林会材》二十卷等著作行世。崔氏在明代是海门的名门望族,崔桐的祖父崔润、父亲崔昆、岳父盛英、弟崔槐崔格、子崔有继等都是朝廷命官,与崔桐同时代的张成、张鸣鹤、彭大翼、彭大翱、钱铎等也都是当时著名文士。这一群体的创作使海门文化在明代达到了顶峰。
尽管明代海门诗词奇峰突起,无奈却抵挡不住江涛海浪的侵袭,海门土地日益崩坍,至明末已所剩无几,人口大都流散,至康熙十一年(1672)撤县改乡,并入通州,海门文化陷入沉寂,原有诗作也大多散佚。直至150年后的清代道光年间,通州人杨庭撰穷十余年努力,四处搜集散失的诗词,辑成《五山耆旧集》,其中收录了数百年来海门的诗人诗作,弥补了历史的缺憾。1928年,海门的文史学者周雁石抄录了其中海门人的诗作,辑为《海门耆旧诗钞》。诚如周雁石先生所言:“溯旧海门自后周显德五年设县以来,中经沧桑,圮为泽国,迄康熙十一年废县为乡,数百年之文献,荟萃于此书。”《海门耆旧诗钞》是海门第一部诗歌总集,其历史价值、文学价值、学术价值无可比拟。
海门自清康熙十一年撤县不久,大自然偏偏开了个玩笑,上演了一出沧海桑田的悲喜剧。在海门原先坍没的地方,又陆续涨出了大片沙洲,继而涨连成片,自狼山向东,延绵百里,海门土地失而复得。乾隆三十三年(1768),清政府置海门厅。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,风调雨顺,男耕女织,田园牧歌,海门文化如凤凰涅槃,浴火重生。其时海门,居民大多来自崇明及江南各地,农商的发展促进了文化教育的繁荣,知识分子群体不断扩大,诗词文赋层出不穷,然大多随作者流散各地。咸丰十年(1860),海门人茅炳文将其搜集整理,汇编成《师山诗存》,共收录上至海门复涨成陆,下至咸丰年间的作者182人,诗作590余首,由曾任江苏学政的李联琇点定并题跋。
《师山诗存》是海门清代的诗歌总集,这些诗作的作者大多是当时海门的中下层知识分子,包括秀才、举人、贡生等,还有部分官吏和幕僚。所选诗词内容广泛,风格各异,涉及到当时海门社会的方方面面,是清代海门的一部重要文献,也是研究海门清代历史的珍贵史料。
晚清至民国年间,海门文化教育日趋繁荣,俊彦辈出,涌现出了以张謇为代表的诸多文化巨匠。张謇不仅是著名的实业家、教育家、书法家,也是杰出的诗人。他一生著作甚丰,由其子张孝若辑成《张季子诗录》,这些诗作涵盖了张謇一生的经历,倾注了他一生的感情。与此同时,晚清的一批文士官吏也在海门留下了大量的诗作,嘉庆年间海门厅同知章廷枫编著的《海门十景诗》、咸丰年间海门人杨蓉初所作的《海门二十景诗册》,都是当时的代表之作。
民国以后,新风顿开,一大批文化人摆脱了旧制度旧思想的束缚,他们的诗作透露出一股清新之风,涌现出龚其伟、龚隐轩等著名的诗人学者。黄贤的《海门竹枝词》47首,语言直接采自民间,生动全面地反映了海门的民俗民风。著名金石书画家王个簃,多以诗配画,诗画俱佳。尤其在五四运动前后,海门涌现出一批致力于新诗创作的优秀诗人,活跃于现代诗坛。卞之琳的《断章》开拓了中国白话诗的新天地,成为中国新诗的代表作,卞之琳也成为中国新诗创作的开创性人物。著名的文史学家、古典诗论家陆侃如,是中国古典诗词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,1925年他编著的60万字《中国诗史》是我国第一部有争论的诗歌史,是一部开拓性的中国文学专史之作。
新中国成立以来,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,海门诗词创作不断繁荣,许多海门诗人走出故园,成为大家。海门诗词协会集中了一批热爱诗词创作的作者,诗作甚丰,成果累累,更有一批新生代的海门诗人崛起诗坛,他们的诗作见于各类媒体,代表了当代青年的价值观和审美观,推动着海门诗歌创作向新的层面发展。
(二)
海门历代诗词,浩瀚如烟海,灿烂若繁星,叩击着我们的心灵之窗,拨动着我们的感情之弦,遨游诗海,犹如欣赏一幅海门文化的长卷。
首先,海门历代诗词形象地描述了历代海门的自然风光,优美景色。王安石《白狼观海》:“万里昆仑谁凿破,无边波浪拍天来”,文天祥的“渺渺乘风出海门,一行淡水带潮浑”,杨诚斋的“天开云雾东南碧,日射波涛上下红”等都是千古绝句,至今读来仍令人震撼。常言道“山水要靠文人捧”,这些历史名人的诗句,无疑为海门增色,是魅力海门的历史体现。明代海门诗人的《捍海堰》、《廖角嘴》、《桃村》、《戴青山》等诗作从各个方面描述了海门美景,也成为珍贵的文学史料。清代的《海门十景》、《海门二十景》等组诗,全方位描述了海门的风土人情,歌颂了先辈开拓的业绩,至今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海门历经沧桑变迁,历代诗人用诗词记载了这段不平凡的历史,这些诗词的作者大多为海门中下层知识分子,对家乡的灾难和人民的痛苦身同感受,如崔桐的《庚辰岁归省观江水逼县有感》、史立模的《八月大风雨》、丁有煜的《海门歌》等,记录了海门的自然灾害和人民流离失所的悲惨场景,体现了诗人的平民意识和悲悯情怀,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。
其次,海门历代诗词反映了各个时代海门人民的生产生活状况,民风民俗,将人民群众的喜怒哀乐融入诗中,语言生动形象,朴素平实。如沈梦麟的《余中场》,详细描述了古代海门的盐业生产状况和盐民的艰苦劳动;丁有煜的《桑田歌》、《老农泣》等以叙事诗的形式反映了农民的辛劳和悲苦;袁志筠的《查灾谣》、《散赈谣》、《劝捐谣》等以民谣的形式刻划了封建官吏贪污腐败、中饱私囊的嘴脸,如“朝廷万万钱,饥民万万口,小口一月米五升,大口一月米一斗,饥民依旧满街走……民虽饥,吏则肥”等诗句,对我们了解那个时代,具有重要的借鉴。
第三,海门历代诗词中占比最多的是文人和官吏间的游历之作和唱酬之作,记载了他们的生活经历和社会活动,这些诗词大多文辞优美,感情真切,具有较高的文学性、思想性,有一定的审美价值。
第四,海门历代诗词的风格主要是现实主义的,也有部分具有浪漫主义色彩,体现了古典诗词的传统特色。也有部分诗词明显受到了民间歌谣的影响,语言朴实,感情真挚。值得一提的是,有的诗人诗作受到海门山歌的影响,如明代崔桐的《采莲曲》“双双采莲去,曲曲见郎舟,洲迴郎去远,一曲九搔头”,清代沈倬的《石湖棹歌》“采莲湖女木兰艭,水调双声不换腔,郎自东来妾西去,相逢只隔一篷窗”,时隔明清两代,两者竟有异曲同工之妙,与流传于海门的山歌《摇船郎》的内容和意境,十分相似,显而易见作者吸收了海门山歌的营养。